宥而源

深深深01

蒋千霞打了一个寒颤，一滴汗从她的发梢滴下来，落在深蓝色的衬衫上洇开了一个圆点。

二妹的手覆上她的手背，“大姐，你去休息一会儿，等姐夫出来我即刻叫你。”

蒋千霞摇了摇头，她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，她在门外已经坐了十个小时，她不知道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换了几个。她盯着这一扇规整、方正、单调的门盯到眼睛干枯，但只有盯着这扇门，她才能抵制脑子里闪过的画面。

这个画面并非她亲眼得见，更多是出于她自我填充的幻觉，她的高彬，今天早上被一辆面包车扔到了警局门口。蒋千霞直接被叫到了医院，还没来得及看到高彬，她只看到了其他同僚惊魂未定、胳膊上沾着血迹、对着自己信誓旦旦、信口开河地讲高sir一定没事，蒋千霞点了点头，说好。

顾欣颐抱着胳膊站在走廊上，她自然是认识这位大小姐的，她早上没有亲眼见到高彬被扔下车的那一幕，当时直接的目击者只有值班的保安和正准备出任务的重案组。那段监控录像她刚才站在走廊上看完了，监控那可怜的像素和失真的色彩此时是一种难得的怜悯，一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面包车走到了警局门口丝毫没有减速，开着车门推下了高彬，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，他的胳膊和腿都扭曲着，高彬一直一动也没动，在模糊的画面上看不出来是不是还醒着，门口冲出来的同事认出了他，抬上车送去了医院。

蒋千霞的记忆里被抹去了她是如何等到了手术室灯灭，高彬被医生护士围着推出来的时候，蒋千霞盯着高彬，她猜测大部分残忍的答案被整洁的被子盖住了，她只能看得到早上打扮利落，对着镜子打好发胶，在自己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出门的高彬，现在微微皱着眉头睡着，头上缠住了纱布，精心打理的头发被推掉了，颧骨上顶着一块胶布，嘴唇上有一处一处咬破的血印……她终于回过神来，抬头恍然发现这廊上新增了许多陌生的面孔，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病床行进路线，又紧紧黏在两边。